407.汪汪汪-《不计其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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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饶是徐景昌心情不好,也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,憋了半日,道:“是很了不起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炸了:“徐景昌,你给我滚!”

    徐景昌目的达到,圆润的滚了。

    徐景昌走后,昭宁帝又宣了赵总兵。见礼毕,昭宁帝先问:“胖子呢?”

    小胖子早就不胖了,然而皇帝要管他叫胖子,那也只能受着。赵总兵淡定的道:“去瞧他姐姐了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想了一回:“哪个姐姐?”

    “叶太傅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昭宁帝道,“我这是绕不开她了!才徐景昌替她母亲请封诰命!”

    赵总兵道:“陛下同徐景昌说了接徐清之事么?”

    昭宁帝摇头:“两岁的娃儿,催他也是那般度进京,索性不说。我今日请小舅舅来,是有一事相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不是说文臣里头有许多派系么?怎地我觉着他们抱团来着?常说上.位者要制衡,如何制衡?”

    赵总兵叹道:“陛下,臣明日就要回大同了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怔了怔。

    赵总兵道:“陛下信任臣,臣感激不尽。然臣也说句实话,臣久居边疆,不熟中央。原先同朝臣的关系只是泛泛,文武两道,不合的多,陛下问臣,是不中用的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我问谁去?”

    赵总兵耐着性子道:“万事万物,都不离本源。臣问陛下,治国是什么?”

    昭宁帝无法回答。

    赵总兵道:“陛下懂了什么是治国,便能分辨忠奸。能辨明忠奸,自能生出手段制衡。国泰民安不是四个字,而是什么样子,才是国泰民安?百姓有几亩田,有几头牛,才可顺利缴税?要怎生才能不委屈了官员,又叫他们不得淋尖踢斛?朝臣是否抱团,陛下如何制衡,都是小巧。就譬如行军打仗,知己知彼百战不殆。不知目标是什么,全凭想象,再胡乱指挥一气,那便是纸上谈兵了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又问:“怎么才能了解?”

    赵总兵笑道:“陛下,臣非孔孟,亦没学过治国,帮不了您了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有些不高兴:“我不想去问上皇,他能拿捏朝臣,却不利百姓。我不想要那样的天下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心道:这个皇帝,万般不好,却是有一条胜过无数帝王——时时铭记黎庶于心中。只是仁慈的帝王未必有好下场,这个位置能否坐的稳当,实在跟民心所向无关。昭宁帝的上.位太匆忙,不似先太子数十年的培养浸.润。这个孩子,从准备到登基,也就三年而已。年轻单纯的帝王,老练的臣子……赵总兵也不知此结何解。

    “舅舅……”昭宁帝的舅舅有许多,最亲近的唯有眼前一个。

    赵总兵看着昭宁帝。

    昭宁帝闷闷道:“我讨厌皇后,我更喜欢长子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道:“太子之事,就先搁着。陛下还年轻,不急。”

    “文臣着急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安抚道:“陛下干的就是时时刻刻吵架的活儿,吵习惯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:“……”

    赵总兵又道:“臣请陛下许世子同去大同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去吧,小胖子也该历练了。还是她姐姐在京中的时候管了一会子,后来我都把他放了羊。那会儿骑射皆不如庭芳,现在还不如,可就丢脸了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想想庭芳利落的身手,重重叹口气:“是真不如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啊了一声,又想起理国公府没有正经长辈,刘达又一直跟着他,确实顾不得教导。揉着太阳穴.道:“有师兄管着的,就是不同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顿了良久,才道:“陛下,有些事可问太傅。”庭芳因百姓而降,与昭宁帝殊途同归。庭芳固然不愿死忠于昭宁帝,却可为了同一个目的使劲儿。昭宁帝原就四面楚歌,再把庭芳撇了出去,不是浪费么?忍不住又劝了句,“陛下,人尽其才,物尽其用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没说话。他与庭芳几次交手,最后都是他妥协。他脸上实有些挂不住。不喜庭芳,是因其强大;不爽庭芳,是因其翻脸不认人。昭宁帝昔日自觉待庭芳不薄,翻起脸来六亲不认。不独徐景昌怄气,连他也觉得恼。一起长大的,便是他不对,你至于造反么?觉得他不好,能进京跟他吵吗?难道封异姓郡主就很顺利了?吵赢了照样能当官。非得那么大动静,搞的那样难看,何苦来!就你叶.庭芳有难处,旁人没有?最恨是陷徐景昌于不义,倘或他那日不曾想起找徐景昌,及时追到诏狱里,徐景昌早就残了!还轮得到今日来请封诰命!徐景昌也是个死不争气的,对着那女人,当真一点脾气都没有!

    赵总兵见昭宁帝还是板着脸,笑道:“至少,她一代名家,陪陛下玩也好不是?”

    昭宁帝知道赵总兵对他们几个,最疼便是他,却也不能说不疼徐景昌与庭芳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真心待他的原也没几个。不想要徐景昌为难,更不欲赵总兵忧心,闷闷的应了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顺毛道:“陛下几个,独她最年幼,她师兄又宠她。我去训斥两句,叫她来给陛下磕头赔罪,陛下也就饶了她吧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不用了,我明儿去看她。她要病死了,麻烦事儿多着呢。”形势比人强,他忍!再憋屈也比带兵去剿庭芳强!

    赵总兵轻轻松了口气,昭宁帝接了太上皇的班底,手底下的人皆是投机倒把见风使舵主儿不说,太上皇更不肯放权。昭宁帝不是先太子,打小的浸润磨砺,做父亲的还不肯带着,越手足无措。庭芳本就是太傅,她背后还有好几个能干的幕僚皆许了官职,幕僚又牵着关系网,串起来才能达到制衡。昭宁帝一个趁手的文臣都没有,着实可怜。于是又嘱咐道:“袁辅萌生去意,陛下定要挽留。严阁老虽好,到底年轻些,不如袁辅那般经验丰富。”本朝虽不大防外戚,却也不能太重用。否则滋生出野心,就不好收拾了。庭芳之事可见一斑,只有袁辅有那点子大局观,想方设法的招安。其余的狂的不知天高地厚,在京里关的跟傻子无二。动辄喊打喊杀,这群不靠谱的,便是忠心也不能重用,何况没一个真向着昭宁帝的,更要防备。

    昭宁帝笑笑:“我知道,他要走,我就撒泼打滚,他再不好意思走的。”

    甥舅两个又说了些闲话,赵总兵便告辞回家。

    小胖子去瞧庭芳,扑了个空。庭芳睡觉,徐景昌不在家。几个不趁手的丫头哪里敢放外男进内室。把小胖子憋屈的不行,掉头就跑去□□,跟庭瑶告状:“大姐姐你给四姐姐的都是什么丫头,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。她睡着了我怎么就不能看了?往日我还在她屋里写过作业呢。”

    庭瑶倚在床头,有气无力的问:“今日.她好些了么?昨日夏姑娘回来说胎有些不稳,今日太医怎么说?”

    小胖子道:“我都没见着她,丫头含混不清,问上一句先羞红了脸。我明日或跟爹爹去大同,大姐姐唤太医来问吧,说的更明白些。”

    庭瑶道:“他们通瞒着我。”

    小胖子想了一回,道:“我觉着还好,我不得进门儿,有个丫头倒是学了几句四姐姐的话。还说要大哥哥来瞧你,去拜见苗家姨母呢。”

    夏波光笑道:“世子爷嘴里的称呼,不是亲近的人硬是听不明白。您到底是管四姑娘叫嫂嫂,还是管咱们四姑爷叫姐夫?又是姐姐又是哥哥的,想半日才想的明白你说的是哪个。”

    小胖子道:“那我跟着你叫。”

    庭瑶笑道:“我们姐俩都病着,四妹.夫忙的脚打后脑勺,就你最闲了。劳你去瞧瞧我那二妹妹,许久没打人送东西与她,她那绵.软性子,只怕又被夫家欺辱了去。”

    小胖子道:“二姐姐真不像你们。”

    庭瑶苦笑:“像我的有什么好?死的死,病的病,还不如似她那般傻乎乎的,至少没性命之忧。”

    小胖子知庭瑶说的是庭芜,情绪也跟着低落了。他挺喜欢庭芜的,就是跟庭树合不来,又怕给她招了闲话,才极少打人去看她。还想等着庭芳回京再去磨她,哪里知道就……

    夏波光拿出两张礼单来,交给小胖子:“一份送去镇国公杨家,一份送去咱们家三房。原是要打个太监去的,世子爷却是更体面些。还请世子爷赏个脸面,替我们跑一趟腿.儿。”

    小胖子不敢很打扰了庭瑶,拿了单子一溜烟的跑了。庭瑶看他的活泼样儿,笑道:“男孩儿就是要这等皮实才可爱。”

    夏波光笑道:“那你寻个皮实点儿的抱来养着。”

    庭瑶躺回枕头上,翻个身道:“不养,养别人的有什么意思。我同四丫头说,若生个女儿,放我跟前养吧。”

    夏波光道:“我看你想要外甥女是假,想大公主了才是真。你是积劳成疾,又不传染,怎生就不让大公主来瞧?她在宫里不惯,哭的可怜见儿的。”

    庭瑶道:“她与母亲不亲近,皇后又有了儿子,更忽略她了。罢了,待我好些,接她来做耍。”说着轻笑,“她那牛心古怪的性子,倒有些像四妹妹小时候。操.起蛋来恨不能打死,一转脸就抱着你的脖子要亲.亲。怨不得招人疼。”

    夏波光替庭瑶掖好被子:“先睡吧,我就在边上,顺手做些小玩意儿,待你好了拿去哄大公主做耍。”

    庭瑶闭上眼,低声道:“庭芳有事,切莫瞒我。她不比寻常人,牵一而动全身。若非我重病,她也不至于遭这番罪了。”

    夏波光道:“我知道,睡吧。”

    次日一早,昭宁帝亲把赵总兵送至城外:“舅舅此去,注意身体。蒙古衰微,待小胖子能接手了,就回来歇上一阵。”

    赵总兵应了声是。

    昭宁帝又道:“徐景昌本要来,却是他四妹妹昨日还是昏睡,我且叫他守着,代他来践行。”

    二人皆知庭芳此刻死不起,哪里把这等琐事放在心上。众目睽睽下,赵总兵故意笑道:“几个熊孩子忒多事,下回我回来你们再闹别扭,我可恼了。”

    经的三年训练,昭宁帝演戏的本事随手就来,打趣道:“舅舅没了舅母,便连她的活计一块儿干了。”

    同来的随从眼神乱飞,这是叶太傅要重新得宠了?众人猜的没错,昭宁帝送走赵总兵,带着人马直杀定国公府而去。他小时候来定国公府,从来抬脚而入。此刻一时想不起皇帝威严,下马就往里头冲。门房看到黄色的龙袍,差点吓尿了。呼啦啦的跪了一地,昭宁帝也不看,径直冲进了正房。

    徐景昌正端着药,差点被横冲直撞的昭宁帝囧的掉在地上。跟着昭宁帝一路小跑的太监进的门来,集体傻了。庭芳裹着被子,跟穿着龙袍的昭宁帝大眼瞪小眼。赵太监脸都绿了,陛下那不是你的妃子啊喂!你闯人家卧房真的好吗?赶紧上前来劝道:“陛下,太傅未着官服,看着不敬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竟还撩起本就挡不住多少视线的半块幔帐道:“看着离嗝屁还很远嘛!徐景昌你急个毛啊!”

    庭芳无比淡定的道:“臣被子下没穿衣服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登时一僵,脸霎时胀的通红,火烧屁.股一般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庭芳捶床大笑,几年不见,他怎么还是那么好骗啊?哈哈哈!

    昭宁帝在门口听到笑声,咬牙切齿的道:“叶庭芳,你想死?”

    徐景昌没好气的道:“陛下,且等太傅换衣裳。”庭芳就穿了中衣,见外男穿成这样子,跟没穿差别都不大。只他万没想到,庭芳出手就把昭宁帝给调戏了,他家四妹妹妥妥的生错性别。庭芳正在病重,大衣裳繁重,徐景昌索性叫穿官府还轻便些,他自己也穿着常服,亦要换装。昭宁帝在外头隔着窗子跳脚:“早知道就收了你个祸害!”

    庭芳冷笑:“陛下,您可是有起居注的人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立刻回头瞪着起居注道:“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记!”

    起居注心中默默道:跟着您个不靠谱的皇帝,他闲疯了才记!再说这话能记吗?三个人没有一个惹得起,谁记谁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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